暮顏城北距離魏州路程並不遠。

“在哪兒呀？”蕭陌虞看著越行越遠的路，“再走就要出城了。”

“就，就在……前面了”夙煙一個瑟縮，指著前方突然出現的祠堂。

這似乎是個無主的祠堂，可傾湮覺得又不對，既然都立了祠堂怎麽可能又是無主的呢？

不，這不可能是個普通的祠堂。

傾湮將蕭陌虞往後一推：“你別過去，前方死氣沈，怨氣漫天，必然有東西在搗亂。”

傾湮說得輕松，可夙煙知道，那個有東西搗亂是什麽意思。

蕭陌虞知道，面對這些東西，他身無長物，不拖後腿便只能找個安全的地方等著。

“你們怎麽惹了這麽惡心的東西？”傾湮才發現，蕭陌虞其實還好，畢竟她知道一路都有人追殺他，可這兩兄妹是怎麽回事，一個沒看住就給她惹麻煩。

夙煙也覺得甚是不好意思，他們又給惜念惹了麻煩。

可是能怎麽辦，傾湮想著既然遇到了當然不能袖手旁觀，更何況這東西，滿目的陰氣，自然是不能留在人界。

方才到此處時，她就感覺到從祠堂內傳來陣陣靈力的咆哮。

“是師兄，惜念，師兄他——”夙煙臉色蒼白，恐懼不能避免，可她依舊擔心。

祠堂因為兩股氣息猛烈的碰撞而吱吖作響，卻沒有坍塌的跡象，這倒也令人嘖嘖稱奇。

蕭陌虞見著傾湮進入祠堂，瞬間被黑氣籠罩，他心裏一急，竟然忘記了方才還懼怕那些看不見的魑魅魍魎，也不顧傾湮的囑托，想要往裏沖。

夙煙一個沒註意，就發現蕭陌虞正要往祠堂方向過去，她還來不及喊，就聽到“怦——”的一聲，蕭陌虞被一團黑氣撞倒。

他沒有靈力，所以不知道，祠堂的周圍被下了一層莫測的結界，夙煙沖的出去，卻進步去了。

而蕭陌虞看不見的後果就是一頭撞到了結界上。

“你不要命啦，你又看不見死氣，這麽進去還不被那些東西吞了。”夙煙可是記得傾湮的吩咐，她著急師兄，更希望兩人都能平安出來，所以她也必須守好承諾。

蕭陌虞沒有說話，因為方才心急，用力過猛的後果就是撞得兩眼冒金星，耳中嗡鳴不已。

“裏面是什麽？”良久，他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。

夙煙將他扶起，依舊做到方才的地方：“你可別再犯傻了，裏面可都是屍體，活著的屍體。”

蕭陌虞就不明白了：“屍體怎麽可能是活著？”

夙煙搖頭：“我也不知啊，要是知道，師兄也就不會被困住了，這些屍體原本只是些無名的或者橫死的人，這裏據說有個習慣，死後三年才能入殮，其他時候都是放在祠堂裏，由祖先看顧的。”

這裏的祠堂也只有在荒郊外找到，而且一般百姓死後，再窮，城主府都會出一筆銀子，買上一口薄棺，可這裏十分奇怪。

不說薄棺了，就連席子都沒有一條，屍體就這麽直挺挺放在地上，現在是冬季還好說，一到夏季，天氣熱了，這臭味該多惡心。

“此處已是暮顏城外了，但因為這片地方連著暮顏城，所以外祖一直將它歸入暮顏城的勢力中，”蕭陌虞大量周邊環境，“我不明白，這裏並非荒郊野外，怎麽會突然有座祠堂，造在此處，不是擋路了麽？”

“誰說不是呢，”夙煙哪知道，她本就對環州不熟，哪能知道這裏的情況，“一定是有人在亂搞是非，就像之前的火焰，還有控制城主的人。”

說起此事，夙煙十分好奇，雖然現在條件不允許，可他們又沒事情做不是麽，於是便賤賤地問蕭陌虞：“之前在城主府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事，我怎麽聽師兄說城主被附體了，還有那個控制城主的人是誰呀？”

蕭陌虞會回答才怪了，他嚴肅地看著夙煙：“現在是說這件事的時候嗎，姐姐和你師兄都還生死不明。”

好像是為了印證蕭陌虞的話，才說完，祠堂中傳來一聲巨響，隨之而來的是兵器碰撞的聲音。

蕭陌虞從未見過傾湮拔劍，夙煙也未曾見過自家師兄動用靈力控制月離劍。

黑影在傾湮一擊之下破門而出，月離劍靈對它產生了克制，然而終究是秦夙唯的修為不夠，劍靈時隱時現，被打散的大門後面，是躺了一地的屍體。

這些屍體沒有了黑氣的纏繞，迅速幹枯，最後變成一副骨架。

“死氣，到底是什麽？”從未接觸過修仙界，所以蕭陌虞對這些幾乎可以說是全然不知。

夙煙也是驚訝之餘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：“死氣是人死後產生的一眾氣息，人死後魂魄離體，而鬼差又還沒來得及抓捕時，人就會產生大量的死氣，如果他身前還有什麽未完成的事情變成了他的執念，這種執念就會慢慢演變成怨氣，執念越深，怨氣越大。”

黑色人影就像是黑霧組成的，它可以肆意變化，凝聚實體或是彌漫空氣中。

秦夙唯的靈力對它產生了一定的克制，所以月離劍多少牽制了它的行動，只是它太過強大，僅是憑一個秦夙唯並不能困住它多久。

“惜念，它沒有實體，我們這樣打下去只是在消耗我們的靈力。”秦夙唯的臉色有些蒼白，身上十餘處傷口，有黑氣往裏滲透。

他每一次受傷都會封住那一處的靈脈，到現在，體內能調用的靈力已是不多，而這團黑氣卻越來越兇猛，如果不想法子，他怕是兩個人都逃不出去。

“我還在疑惑，你怎麽會惹上這種東西，”傾湮也是無語了，這團死氣，可是比被煞氣附體的水怪要兇狠的多，她也是在九幽地府才見到，不過這團死氣雖然沒有半點煞氣的氣息，可她總感覺和瀾海下面鎮壓的煞氣有些相似，“祠堂的屍體最多不過五十人，怎麽可能產生這麽強大的死氣。”

“我也不清楚，”其實秦夙唯才要說冤枉，他只是覺得這個地方氣息有異，而一路行來，發現周邊百姓頭上多是盤旋著黑氣，才發現了這處地方，只是，“這祠堂本不在此處，裏面的屍體原也不是這邊的百姓，我感覺它就像是——突然出現的。”

離暮顏城不遠，周邊也是較為富庶的城，而此更是前往的魏州的官道，這個地方憑空出現一幢屋舍就已經讓人懷疑，更何況還是一個祠堂。

祠堂向來被人忌諱，因為祠堂是用來陳屍的，而活人向來忌諱屍體。

憑空多了一個祠堂，周邊的百姓卻覺得理所當然，而此處也因祠堂而被人遺忘，走這條官道上的人越來越少。

等等，有什麽不對！

“不，你說錯了，這個祠堂不是憑空出現的，而是本該就有的。”傾湮收起淵冥，臉色肅穆。

什麽？

秦夙唯吃驚地望著她，視線沿著傾湮的手，指向祠堂的一處角落。

“祠堂的墻腳處青灰色，整片墻面已經發黴了，但這裏有一處卻是幹凈的，且青石磚縫隙中的草籽還沒有掉落，這裏本來應該是個雞鴨之類的窩。”

“可祠堂外面沒有任何適合人居住的屋舍，難道……”秦夙唯被自己的猜想嚇到了。

“如果是個窮困潦倒之人，而他恰好膽子又大，住在裏面，與屍體同吃同住也不是不可能，況且，在此之前，屍體還只是屍體。”

沒有死氣，屍體其實並不可怕。

“可我為何覺得這祠堂是突然出現的？”這就是他奇怪之處，如果祠堂本該就有的，那他總有一種才出現在這裏的錯覺，而且自己覺得十分可信。

莫非他產生錯覺了？

淵冥劍再次祭出，傾湮掌控著一股比死氣更加陰冷的氣息。

“那就要問問這股死氣，它是如何控制人心神的。”方才還在囂張的死氣，瞬間感覺到了一股天地的味道。

它想要逃離，想要擺脫這種壓制般的束縛。

可傾湮又怎能如他所願？

“你附身在死者身上，竭取他人死氣怨氣為食，難道就不想想自己會有被反噬之時？”傾湮冷笑，“死氣之所以被壓制在九幽地府，是因為它天生就弱於其他靈力，而經過忘川彼岸花洗滌過後，死氣就會消失，漸漸的被靈力替代，若是我猜的不錯，你是借道瀾海通過無妄島到達人界的吧？”

死氣猛的一震，但它似乎又聽不懂傾湮話中意思，只是一把淵冥讓它感覺到了來自死敵的顫栗。

死氣和煞氣，到底哪個強過哪個呢？

“那我就看看，到底是煞氣壓制了你，還是被你吞噬——”淵冥一出，結界內狂風瞬起，而就在那一刻，秦夙唯被一股力量狠狠甩出了結界。

他出來了？

知道夙煙將他拖到安全之處，他才茫然地看看前方，又看看身邊的人。

結界內，已然只剩下一片黑暗，哪怕是動用靈力，他也看不清楚了。

“煞氣——魔族煞氣——”黑暗中，傾湮斷斷續續聽到有個聲音在喊，“洛兮夜——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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